九十年代末的北京西路,梧树森森。
那时无忧无虑,中午课休时我总会去一街之隔的外婆家吃饭,午菜丰盛热腾,饭毕就在客厅边上的屋子休息。屋子里文史哲的书籍被堆叠的厚重整齐,一丝不苟。 我觉得稀奇有趣,于是下午返校途中,总是扯着铃铛把自行车蹬的飞快,浑身带劲,好像一口气就能穿过整条北京西路,一往无前。
千禧年过后,外婆一大家和我们一小家搬到了隔壁楼。我则去了城东的大学念邮电专业。仙林空荡,没遮没挡的风到处乱窜,窜的人躁动,成天想要在泥泞空旷的地方弄点动静。于是整个人的心思一多半放在了组织和参加社团活动上。 为了给校社团联合会的首届巡礼大会增点噱头,我又跑回隔壁楼求得指点,制作出了整整几大箱社团巡礼首日纪念封。抬进学校那天见着下属社团的同学就派发几封,以至于自己最后都兴奋的忘记留了底。
毕业之后的工作落在了雨花台,工业园区如同一个鸽子笼,每天准点框着人整齐的进进出出。工作生活乏善可陈,唯独就是惦记着周末去奥体看江苏舜天队的球赛。彼时南京的地铁还一直没有开通, 但是每次都能去隔壁楼蹭吃蹭喝蹭车,三两人成行去看球。12年的舜天队从未想过他们未来某年即将夺冠,也没预料到冠军奖杯会化作这支队伍最强的休止符。那时的球员只是满场疯跑,没有尽头。于是我们一行人也跟着欢呼,享受绿草蓝天。
工作了几年又收拾行囊去英国念书,硕士博士博士后到如今两年疫情, 如午夜航船,摸索前行。所幸吉尔福德是个山水相宜的小镇,有静水深流,也有寒月如钩。疫情期间无他处可去,每日在公园慢跑,穿过树丛,再跨过河溪,小桥和窄路,然后坚持去学校做实验。两年下来,书桌上的书籍越发堆叠的厚重整齐,也时不时能从家乡的微信群里读到优美的诗句。这些诗句如北京西路的梧桐,如仙林的风,如奥体的草地,让人觉得灰蒙的疫情生活会渐渐散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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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忽有噩耗传来,在与母亲的一次通话中,我得知了那个在年少午后影响着你读书,青葱时指导着你融入社会,长大后如朋友一般和你享受快乐的诗人,因为疾病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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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匆忙与慌乱之中, 我翻遍了这位诗人在最后一个夏天留下的所有诗句,这里分明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:
春风弄蝶,夏夜飞火,秋雨叶黄, 冬日暖阳 ... 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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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凤诏裁成君未归,夜火船灯照天阶。"
外甥钱鹏于公元2022年末在英国吉尔福德致舅舅陈京生